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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則關於無家者阿明的故事,

簡單的四頁圖文,

我們想告訴你一個人,

如何跌出層層的社會安全網。

下一頁

每位無家者,流浪的原因都不一樣,

但在街上遇到的困境,卻是十分相似。

 

到底,睡在路上,會遇到哪些麻煩呢?

就和我們一起來直擊街頭現場吧!

住在街頭,

很難嗎?

現場直擊01
睡不好,頭路好難找!
---無法安心休息 該如何面對明日的早晨?

在訪談阿明的時候,他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,於是關心了他的身體狀況。

「開始流浪之後我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。晚上的街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,可能會被攻擊、被騷擾、有第三隻手,有時候還會遇到臨檢跟要趕你走…你必須隨時小心警慎,後來就變成很淺眠,一點小聲音就會醒。

很難想像在這樣的睡眠品質下,要如何面對隔天粗重的勞力工作?

「我們的工作都是要爬上好幾層樓的耶!如果沒精神摔下來還得了!所以有時候因為沒睡就不敢去工作,但白天在路上休息的話就會被指指點點,說我懶惰、好手好腳不去工作,覺得很冤枉啊!」阿明開始笑了起來,笑聲背後帶著淺淺的無奈。

除了睡眠品質差之外,在街頭生存的家當被隨意棄置也是無家者常常遭遇的問題。 (延伸閱讀:協商北車遊民置物空間會議,建立對話機制的開始)

惡劣的居住環境,不僅減損了人的健康,也大力削弱了一個人重建生活的機會。若無法租到房子的話,就只能繼續用被耗損的身體,支撐著搖搖欲墜的生活,直到無法負荷而倒下的那天。

從未落入街頭的我們也許會天真地以為,收容所是個好去處。而事實上以台北市為例,列冊的無家者約600多人,但收容床位只有200多床,明顯供不應求。此外,收容所的地點大多距離工作地點太遠,無論是身體或是精神上的消耗又是另一個難以承擔的支出。若一份工作不僅工期不穩定,通勤時間2小時起跳,工作需付出大量體力、幾乎無發展性,交通費又是當天收入的1/6,人能夠在這樣沒有幾隻魚的池子,堅持多久呢?(延伸閱讀:為什麼龍山寺街友不願意去住中和遊民收容所)

另外,即便無家者存到了錢、取得了資源,有能力自行租屋,也仍然難以擁有自己的生存空間。大誌銷售員飛機先生取得了租屋補助,原本以為能從此自立生活,但在找房的過程中,房東都說飛機「年紀太大不適合」,拒絕出租,因此落入了「有錢租不到房子」的窘境。租屋市場充斥著各種年齡、性別、職業歧視,瀏覽租屋網,幾乎沒有房東願意將房子承租給這些所謂「不正常」、「難管理」的人們,導致許多無家者被迫居住在被租屋市場淘汰、生活環境極為惡劣的窄小雅房中,或是選擇繼續在街頭咬著牙生活。(延伸閱讀:連發霉的房子都租不到 租屋歧視將老殘病弱勢逼向絕境)

現場直擊02
逐漸耗損的健康
---賺錢的幅度總是趕不上身體崩壞的速度

阿明的膝蓋因為過度勞動的關係開始疼痛,醫生說如果不好好保養的話就要開刀了。這樣高密度的勞力工作造成許多無家者身體的不適,然而他們的收入遠遠追不上身體減損的速度,在這樣的循環之中不斷追著美好生活,卻終究無法脫離貧困與疾病的糾纏。

 

回頭想想,現今差勁的勞動條件與普遍低薪的狀態,我們都被繁雜的工作減損了健康、消磨了精神,剝奪了與家人、朋友好好相處的時間,努力工作好像也不再是將我們帶向幸福生活的路徑了。(延伸閱讀:低薪、貧窮與看不見的未來,他們的日子是這樣過的)

現場直擊03
無從釋放的情緒
---當我已一無所有,難道沒有權利生氣、低潮、難過嗎?

「可以等我抽根菸嗎?」阿明從口袋拿出了七星牌香菸,與上頭印著美女圖案的打火機。我們答應了,並提醒他菸少抽一點,對身體不好。

 

「我是照顧爸媽那段時間開始抽的,沒什麼錢讓他們好好治療嘛,又每天看到兩個人躺在床上那麼痛苦,很鬱卒啊,心情不好就抽。哪個做粗工的人不抽菸的?睡在路邊的大部分也有抽啦,稀微啦,都是辛苦人,但甘苦誰人知,只能靠菸、酒讓自己少痛苦一點。

 

當基本的生存條件逐一失去之後,為了紓解這些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,有的人會選擇菸、酒,甚至毒品來減輕龐大的壓力,卻可能也沾染成癮的問題。

 

其實我們也常受負面情緒牽制,被龐大的生活壓力壓到喘不過氣時,也需要紓解的管道,但與無家者的不同是,我們有私人空間來解決情緒問題,但無家者只能在公共空間處理,當吸菸、喝酒被看見,大眾就很容易將其貼上「頹靡」「不努力」等負面標籤,造成更嚴重的社會排除;

而正是這些社會排除,導致無家者難以回歸社會,並加劇這些失序的行為。

(延伸閱讀:努力工作的街友值得幫,花錢買酒的不值得幫?其實可能都是同一人)

無家者面臨了這麼多複雜且難以解決的困境,

台灣的社福體制能夠給予有效協助嗎?

而無家者所面對的特殊狀態,

也正是被許多支援措施排除在外的主因。

協助機制有許多不同的面相與方式,

我們從金錢補助,來看現今無家的弱勢處境,

面臨到了哪些阻礙吧。

低收補助困境!!

無家者面臨的

低收困境>>
虛擬所得
---在65歲之前,最好不要失去工作。

一開始我們以為,依阿明的匱乏狀態,應該是可以申請政府的補助的吧。

 

「哪有這麼好康,我也去申請過啊,啊就說我做的工作沒有薪資證明,而且還是壯年,依照計算至少可以賺2萬多,笑死人,我一個月有賺2萬多我早就過好日子不用找政府幫忙了啦。」他吐出最後一口菸,將煙蒂踩在腳下捻熄,好像也一併熄滅了生存的希望。

 

阿明所說的就是虛擬所得。然而就業市場存在著隱形的年齡歧視,人只要超過50歲,即便有專業能力,找到一份穩定工作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,於是只能依靠臨時性、高勞動的工作來生存,但通常沒有勞健保,除了需要冒發生職災求償無門的風險,還有可能因為提不出薪資證明,仍被計算高出實際收入數倍的虛擬所得。另外,許多無家者罹患糖尿病、高血壓等慢性病,工作狀態因此受到影響,但光有這些疾病是無法取得身心障礙手冊的,身體狀態的減損未被考慮,依然逃離不了虛擬所得的計算。

大家耳熟能詳的糖尿病,便是相當難以界定是否有工作能力的疾病。

 

糖尿病會引發肌肉無力、精神疲倦、傷口難癒合,對患者來說已是相當難受的症狀;

若再加上露宿、且多從事高勞動的嚴苛條件,

無家者不僅在工作難達到期待,還在受傷後加倍容易惡化,狀況不斷下墜。

一位社會救助的承辦人無奈地告訴我們,現行制度決定給予補助的標準,是視申請人的「身份」是否為老人或殘疾者,而非審視申請者的匱乏狀態,並給予救助。有生活協助需求但未符合法定標準的人們,只能獨力負擔沈重的生活壓力,在法規與現實的灰色地帶中,載浮載沉。

低收困境>>
無家則非低收入「戶」
---當沒有「固定居住地」也成了原罪。

另一個讓許多無家者跨不過的門檻,就是需有「固定居住地」。

「無家」,應呈現了極為明顯的需求狀態,然而,這樣的狀態卻成了取得協助的阻礙。能夠理解沒有固定住所將會增加社工人員後續訪視、生活協助的困難。而拓展對於住所的想像,居住地點不一定為有門牌的地址,若以實際的「訪視地」取代需有特定地址的「居住地」,或許就有機會使福利需求者不再被遺漏。

阿明所遭遇的不幸,在現實生活中

可能是接二連三的發生。

稍不注意,一個人墜落的速度,

也可以是煙火般的轉瞬即逝。

 

 

我們都可能是少數人

曾經擁有穩定的工作與婚姻,那時的阿明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流落街頭的一天。生活中存在這麼多風險,誰能保證自己不會進入一無所有的狀態?其實我們和無家者並沒有那麼不同,任何人都可能一時做了錯誤的決定,或是遭遇難以承受的變故。

 

來到街頭的阿明其實是我們訪談許多無家者的集合體,展現這個群體所經歷的綜合現象。因為這個群體在社會上仍是少數,引發社會的關注與討論並不熱絡,但每位無家者身上,其實都有著我們的樣子。

 

每個人,一不小心都可能加入這群「少數人」。

文字/吳念庭

排版/李翊綺

​出版/人生百味

 

 

 

【 後記 】

很感謝台北與桃園社會局的社工師與社會救助科承辦人、好夥伴芒草心協會、桃園安欣協會、社工系社福概論老師、社會系貧窮社會學老師、群學出版社編輯,以及不吝分享自己在求生路上,遇到種種挫敗經驗的朋友們。

謝謝各位的不吝指導,也謝謝一路上願意信任與等待我們的人們,

怎麼說,這終究是條崎嶇難走的路,

我們無法走得快,因想與更多人對話,找到更多共好的可能。

看見一樣的問題,才能將我們凝聚,走出一條更長遠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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